为官常存敬畏心

王俊良

贞观之初，唐太宗就告诫群臣：为官者，一定要常存敬畏之心。即使一国之君，也不能“得自尊崇，无所畏惧”，更需“每思出一言，行一事，必上畏皇天，下惧群臣”。

“敬畏”者何？敬由心生，存敬则畏。大儒朱熹解释，说“敬不是万事休置之谓，只是随事专一，谨畏，不放逸耳”。就是说，敬畏是一种人生态度。意思是，为官者保持敬畏之心，不是僵化地不做任何事，而是遇到事情时心思专一、有所畏惧，谨慎而不放纵。

谨慎出于敬，不放纵源自畏。东汉大儒杨震，在由荆州刺史转任东莱太守途中，夜宿昌邑县。县令王密，是经杨震举荐入仕的弟子。《后汉书》载，是夜，王密“怀金十斤以遗震”。这时候，就考验为官者，心里到底有没有“敬畏”二字了。

面对黄澄澄的金子，要说一点儿也不动心，那是神而不是人！关键要看心里“敬畏”的警戒，跟金子比较，哪个更值得坚守。老师杨震心系百姓，批评学生王密，并不了解自己。王密说“暮夜无知者”，杨震怒嗔“天知，神知，我知，子知。何谓无知”？

师生对话，以“密愧而出”结束。作为官场中人，东莱太守杨震的“敬畏”，来自“头上三尺有神灵”！天，即百姓；神，即先祖。官员的所作所为，都在神灵监督之下。心存敬畏，才能“狠斗私字一闪念”，才可以笃定“天知，神知，我知，子知”。

问题是，东莱太守却金的意志，能挡住绝世美女的诱惑吗？实事求是地讲，难。《玉堂丛语》中，载有一则“曹鼎却色”故事。时任江西泰和典吏曹鼎，在一次行动中，抓获了一名绝色女贼。由于天色已晚，回县不及，两人夜宿一破庙。夜里，女贼为让曹鼎放过她，色诱曹鼎犯罪。

这种情况下，曹鼎如何挡住美色诱惑？原来，血气方刚的曹鼎，担心自己挡不住，就写了“曹鼎不可”四个字贴在墙上，时时提醒自己：一定要挡住美色的诱惑！可是，在荒郊野外，孤男寡女独处一室，要做柳下惠谈何容易？这一夜，曹鼎的内心，上演了一场“敬畏”与“欲望”的决战。

最终，曹鼎靠“曹鼎不可”四字，唤醒内心对典吏职责的“敬畏”，终于压制住欲望，战胜了自我。事实上，不是每个官员，都能像杨震、曹鼎一样，挡得住金钱和美女的诱惑。比如，身为荣国府常务副总的王熙凤，就没能经住金钱的诱惑，背着总经理王夫人、董事长贾母，暗地里拿贾府工人发工资的银子，放高利贷获利。

心里没敬畏，行为就没底线。什么事都敢做，什么钱都敢拿。《红楼梦》第十五回，写王熙凤利用手中权力，干预地方司法，收受水月庵静虚老尼的三千两贿银。在王熙凤看来，一朝权在手，便把令来行。用她自己的话，就是“你是素日知道我的，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。凭是什么事，我说要行就行”。

王熙凤不信，在明知贾府财政状况捉襟见肘，“大有大的难处”的情况下，仍“烈火烹油，鲜花着锦”般折腾，明里暗里计较的都是自己“利益”，终至“呼啦啦大厦倾”；杨广也不信。建都、征伐、修大运河、修长城，每一项都具备宏大叙事基础。不信的结局，终究叠加成为冲破敬畏闸门洪流！

对此，唐太宗不解，杨广“文辞奥博，亦知是尧、舜而非桀、纣，然行事何其反也”？其实，大至一国，小到一家，皆“畏则不敢肆而德以成，无畏则从其所欲而及于祸”，道理很简单，无非“自天子以至于庶人，未有无所畏惧而不亡者也。上畏天，下畏民，畏言官于一时，畏史官于后世”。

2024年《清风》杂志第六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