杂文月刊·第三期·磨勘的崩溃
2024-03-08 10:57:4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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磨勘的崩溃

王俊良

干部考课又名磨勘。《宋史》说,“庆历三年,从辅臣范仲淹等所奏,定磨勘保任之法”。可见,始于战国,兴于唐的考课,到了宋朝才上升为法律。那么,范仲淹如何“磨勘”官员呢?

宋至庆历,已历太祖太宗真宗三帝八十一年。表面的繁华,难掩“冗员、冗兵、冗费”和“积贫、积弱”的包袱不能承受之重!面对困局,历史选择了以范仲淹为代表的改革派。朱熹《五朝名臣言行录》载,范仲淹深谙“治国先治吏”的“磨勘”之道,决定先从人事改革开始。

而人事改革,涉及到一部分人的饭碗和工作岗位,阻力可想而知。范仲淹的“磨勘”,就是对“懒、散、贪”干部亮剑!颇有“虽千万人,吾往矣”的决绝。《五朝名臣言行录》说,是时,范仲淹手持各级干部花名册,“视不才监司,每见一人姓名,一笔勾之,以次更易”。

站在一旁的富弼,劝范仲淹,说“十二丈则是一笔,焉知一家哭矣”?范仲淹说,“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”?引文中,“十二丈”即范仲淹,“路”乃宋代行政区划,相当如今的省。翻成现代文,就是你这一笔下去,被你“磨勘”掉官职的一家会哭鼻子!范仲淹反问,“一家哭鼻子,要比一省百姓哭好”!

这样的道理,身居高位的大员,谁不心知肚明?唐太宗的弟弟李元婴,身居王位,有恃无恐,不把干部磨勘放在眼里,结果遭降级处理。《新唐书》说,他“巡省部内,从民借狗求罝,所过为害”,“在太宗丧,集官属燕饮歌舞,狎昵厮养”,甚至放肆到“以丸弹人,观其走避则乐”!

唐高宗看到“磨勘”官员给出的报告,严厉批评这个不争气的叔叔,“朕以王至亲,不忍致于法,今署下上考,冀愧王心”。就是说,你被磨勘人员磨勘为“下上”,就得按中下以下,每降一等就扣发一季的俸禄处理。“下上”考除降俸禄,还必须由“王”降职为“太守”。

也是在高宗朝,发生了一件与滕王李元婴截然相反的“磨勘”事件。《册府元龟》载,高宗上元二年,尚书左仆射刘仁轨担任考使,到大理寺磨勘干部。刘仁轨认为,大理寺丞狄仁杰,初到大理寺任职,业务上有一个掌握和熟悉的过程,遂定考核等级为中上。

狄仁杰的直接上司,大理寺卿张文瓘立即提出异议。说狄仁杰“独知理司之要”,一个人“岁竟凡断一万七千八百人”案件。这样的工作成绩,在大理寺没人能与之匹敌!考中上等级,是不能服众的。刘仁轨听了张文瓘的诉说,赶紧把狄仁杰的考核提高一个等级,甴中上改为上下。

从字面上理解,大理寺卿张文瓘,为狄仁杰鸣不平,有两个拿得出手的理由:一是理论水平高,“独知理司之要”;一是业务能力强,“岁竟凡断一万七千八百人”。相对而言,卢承庆任考核官员,对运粮官途遇风浪造成未能完成任务一事,三易等级,则显得理由牵强,有以情代法之嫌。

《新唐书》载,卢承庆任吏部考功员外郎,负责干部考核。遇到一位官员督运粮食,途中遇到风雨,船舶翻覆,粮食沉没漂失。卢承庆为其下评语:“监运损粮,考中下”。中下意味着降级罚俸。卢承庆见官员坦然,遂改评语“非力所及,考中中”,官员仍容色自若,遂改评语为“宠辱不惊,考中上”!

仅凭容止即三改磨勘评语的卢承庆,理由即无张文瓘拿出的硬杠杠,更无刘仁轨的刚性原则。其用“感性”代替理性的随意与任性,跟和珅在《宰相刘罗锅》中,趁“京察”“大计”,将八十三岁的山西守备温国凯,改成三十八岁壮年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
卢承庆、和珅不懂磨勘崩溃会殃及权力根基吗?当然不是。原因在于,他们不屑做因磨勘“多所举劾,人心不悦 ”,怕步“于是谤毁稍行,而朋党之论浸闻上矣”的范仲淹!更愿意站在看客角度,将“磨勘的崩溃”,归结为“十个趾头与一个趾头的关系”。

2024年3月《杂文月刊》第三期首发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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