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问题
王俊良
孔子置“男女问题”于《诗经》之首。以“关雎”,喻“饮食男女,人之大欲也”;孟子通透,将之归结为“食色性也”。然而,形而上的“爱之,人恒有之;弗爱,斯亦已矣”男女问题,起决定作用的却是形而下。
按一般人理解,位居九五之尊高位,处理“男女问题”,有想咋着就咋着的豪横!其实,远不是那么回事。贞观之初,李渊被李世民架空,成了有名无实的太上皇。为让李渊搬出太极宫,彻底消除其政治影响,有人出主意,最好也是最直接的办法,是从清除其身边的女人入手。
自然,切入点一定要符合即可以清除李渊身边的女人,又能彰显李世民的高大上。《资治通鉴》载,贞观二年,天下大旱。中书舍人李百药上言,造成旱灾的原因,就是“太上皇宫及掖庭宫人,无用者尚多,岂惟虚费衣食,且阴气郁积,亦足致旱”!
于是,李世民批示,说“妇人幽闭深宫,诚为可愍。洒扫之馀,亦何所用,宜皆出之,任求伉俪”!立即清除掉太上皇身边宫女三千多人,理由也简单,天旱则欠收,欠收则民穷,民穷则国贫。本是“男女问题”,生生衍变成了政治问题。喜欢点赞加关注的诗人白居易,禁不住留言“怨女三千放出宫,死囚四百来归狱”。
感性的诗人,怎会明白,为李世民赢得赞誉,“任求伉俪”的三千怨女,来自太上皇李渊身边!更不会知道,《新唐书》说,李世民血洗玄武门,曾手刃其兄李建成,“杀其弟齐王元吉”,也曾强行“纳其妃杨氏”为妃,“有宠,生曹王明”,及“长孙皇后崩,帝欲立杨氏为后,纳魏征谏,乃至”。
纳弟媳为妃,是“男女问题”败给权力的典型。之间的路径,权力的傲慢与任性在先,霸王硬上弓在后。相对来说,单就以权谋“女”水准,李世民与其子李治比较,纳弟媳为妃难度不大。一是作为胜利者,占有失败者的财产也包括女人;一是弟亡从兄,无伦理纲常上的障碍。
唐高宗李治,纳“武媚娘”为妃,则遇到了不可逾越的“伦理”鸿沟。“武媚娘”原为太宗妃,辈为其母,纳其为妃即乱伦,这在视“纲常”“伦理”为圭臬的封建社会,即使贵为九五之尊,也有违道德底线。
然而,在一个人说了算的绝对权力面前,一切阻碍“男女问题”的羁绊,都如蛛网一样,被权力轻轻拂去。伦理是死的,而人是活的,权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改变一切,而漂白了“武媚娘” 身份,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将其曳上唐高宗李治的龙床。
《旧唐书》说,“武皇后贞观末随太宗嫔御居于感业寺,后及左右数为之言,高宗由是复召入宫,立为昭仪”。高宗李治在“男女问题”上的无底线操作,为权力的任性,开了一个恶例。到了唐玄宗李隆基,玩得那叫一个嗨!爷爷李治既然可以通过权力娶后妈为妃,孙子李隆基同样可以通过权力,将儿媳揽入自己的被窝。
方法倒也简单,直接搬演爷爷李治演过的剧本,将儿媳杨玉环送入寺庙,把身份漂白,再以皇帝的权力下旨还俗召入宫中。《全唐文 》载,文艺女青年“寿王瑁妃杨氏,素以端懿,作嫔藩国,虽居荣贵,每在精修”,吸引李隆基的关键,就是“武惠妃薨,后廷无当帝意者”,有献策者“或言妃姿质天挺,宜充掖廷”,于是,就上演了杨玉环“遂召内禁中”大戏。
其实,在唐太宗、唐高宗、唐玄宗上演的用权力解决“男女问题”实践中,被奴役与被损害的女人杨氏、武则天、杨玉环,常常被“贞观之治”“开元盛世”光环,遮蔽了历史对女人的态度。然而,恰恰这个对“男女问题”的态度,才彰显出社会文明的高度。
2024年·杂文月刊·第十一期